难忘母亲面

每到夏季，陕北老家的人也有吃凉面的习俗。这些年在城里工作，妻子虽然也经常做，还特意做了黄瓜丝拌芥末油、炒鸡蛋加葱花佐之，但我总觉得没有母亲当年做的凉面好吃。

同千千万万个乡村妇女一样，因为我的父亲是生产队的一名饲养员，长年忙在饲养室里，家里的活计基本就有母亲一人承担了，所以，我的母亲特别能吃苦耐劳，还做得一手好面食，最拿手的是擀杂面和拌凉面。在我们那个有着一千多人的大村子里，谁家老了人过白事，头天晚上一定是母亲主厨做油糊子汤荞面饸络。母亲做的油糊子汤荞面饸络，酸辣适口，汤面相宜，人们边吃边“吸溜”，没有一个不叫好的。而做凉面，则是从每年“小满”开始我们兄妹几个分享的“专利”。

如果准备明天中午吃凉面，头天晚上母亲就将芥末籽儿用石臼捣碎，加上水，搅和搅和用碗扣住，放在水瓮根儿“升”着，说是这样做第二天吃时芥末的“升”劲大。次日中午从地里干活回来，母亲洗手后先把面和上沉溜着，然后生火烧水，一边吩咐我们择葱剥蒜洗黄瓜打井水，将葱切成丝儿拌黄瓜、蒜捣成泥儿加上醋或者白开水。接着，母亲就用擀面杖在案板上一下一下地擀面片、切面条，待水烧开后把面下到锅里，煮熟后捞出来放进刚打出来的井拔凉水里“冰”一下，再捞出来放进一个陶瓷盆里，加上芥末、蒜泥、黄瓜菜，调入食盐、花椒面等佐料，然后用少许热油烹一下，上下搅一搅，香喷喷、麻辣辣的凉面就上桌了。那时候，一来是成天吃粗粮，人肚子里“寡”得没有油水，吃细粮做的凉面简直成了“奢侈品”，我们兄妹几个都等着吃中午这顿凉面；二来是母亲做的凉面是天然芥末“升”劲大、蒜捣成泥辣味足、井拔凉水冰得透，格外好吃，所以，我和哥哥、妹妹吃起来总是狼吞虎咽，每人都能吃两大碗，全然不顾芥末把人鼻子“升”得连打嚏喷。每当此时，母亲总是说她胃寒怕凉不敢多吃，让我们几个大快朵颐。轮到她时，就只有像焦氏给曹庄妈剩下的“稀稀拉拉”两根面。这时，母亲眼里闪着泪光，不是在面里多撒些辣椒面、花椒粉就着玉米面馍吃，就是把馍泡在面汤里将就一顿。现在想起来，母亲当时正值壮年，何至于“胃寒怕凉不敢多吃”？在那个经常吃不饱肚子的年代里，她是舍不得吃，把粮食从嘴里省下来让自己的儿女尽量少受饥饿的滋味。

而今，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，吃凉面也成了家常便饭，甚至不少人都不屑一吃，而我却仍然十分怀念凉面，它是那么富含亲情味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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